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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爷子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最终才道，“那个人是沈谧。”
这个名字从秦老爷子嘴里吐出来，江柏如遭雷击。
他虽然在刚才隐隐生出了一点预感，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怎么会是沈谧？
为什么偏偏是沈谧？！
他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沈家人的支助！
若他当初知道那个神秘人是沈谧，他宁愿不出国，他宁愿去乞讨！
看到江柏瞬间变化的脸色，秦老爷子又继续说道，“当我知道你跟沈家那丫头之间的事情之后，便也没有阻止沈家对你的支助。毕竟你母亲的死，的确跟沈家那丫头有关系。”
“沈谧这样做也是在为他女儿赎罪吧。”
江柏默默的握紧了拳头，垂下了眸子，眸子中尽是暗色，可那暗色中，却有无数看不清的洪流在涌动着。
“他不是为他女儿赎罪，而是为他自己吧！”过了半晌，江柏才低沉着声音说道。
秦老爷子微微蹙眉，“沈谧做了什么？”
“当初要不是他为了让我离开沈漓鸢，将我和沈漓鸢的照片发给母亲，母亲就不会……”江柏说不下去，心中是一阵阵钝痛袭来。
他母亲的手术已经成功了啊！那个跟他相依为命的母亲，温柔善良的母亲，将来可以看着他跟心爱的女孩结婚，为他带小孩，听孩子叫她一声奶奶，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这些美好的愿景，原本是可以实现的，可母亲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听到了。
他会努力的读书，将来去赚很多钱，将欠沈家的钱全部还回去！
可当他真的赚了很多很多钱，多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的时候，却再也没有机会换回母亲的命。
所以那些钱，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是他心中最深的恨意。
不管沈家人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他都愿意原谅。
可沈谧不该去伤害他的母亲！
这是他心里没办法过去的坎儿。
秦老爷子神色也跟着冷了下来，“害死你母亲的照片，是沈谧传给你母亲的？”
江柏僵了僵，然后道，“不是他还有谁？为了保护漓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离开他的女儿。他阻拦不了漓鸢来见我，这个办法最好。”
“我和漓鸢之间隔着我母亲的一条性命，我们就永远都没有可能了。”江柏的声音微颤，眸色更深，压抑着一种让人看不清的愤恨与沉重。
“既然这样，你为何还留着沈谧的命？在江城那么久，你不是没有机会。”秦老爷子猛的问道，“他算是你的杀母仇人了，你非但让他活得好好的，甚至都没有利用手中的力量打压沈氏。”
“你现在是不是还对沈漓鸢那个丫头有感情？”秦老爷子的这句话犹如一柄利刃直接剖开了江柏一直想要掩盖的东西。
“我没有！”江柏下意识的就激烈的反驳道。
他的声音又急又快，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秦老爷子。
那只老狐狸却已经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感情用事的人。”秦老爷子缓缓摇头，“你竟然对杀母仇人的女儿念念不忘。”
江柏张了张嘴，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那种如影随形的罪恶感又冒了上来。
有谁能够明白他几乎是随时都在被这种罪恶感煎熬着。
他恨沈家人，可又没办法对沈家任何一个人下手。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或者说已经是个疯子了。
“江柏，既然你放不下沈漓鸢，又放不下你母亲的仇，为什么不去将当年的事情调查清楚呢？”秦老爷子收回了犀利的目光，“据我所知，沈谧这个人其实过于仁厚，就从他之前对他养父和弟弟的纵容来看，甚至可以说有点圣母了。他能够将沈氏发展到现在的规模，算是奇迹。”
“以他的性格，或许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秦老爷子叹道，“一个人的品行其实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做事的风格。若是换了我，在不知道你是秦家人的情况下，我不会对你的母亲下手，反正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我会选择斩断你的翅膀，让你没有机会机会接近我的女儿，更没有机会找我复仇。”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秦老爷子眼中的狠戾一闪而逝。
这是大实话。
一个人光有所谓的仁义，最后只能被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沈谧就算是再仁义，也不会蠢到害死了人家的母亲，转头又默默的去帮助视自己为仇人的年轻人。
江柏神色一震，用诧异的眼神看着秦老爷子。
“外公……你……”
“你是不是想问我，沈谧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他说话？”秦老爷子微笑着看着江柏。
江柏点了点头，其实刚刚秦老爷子的话，已经让他心里泛起了一点涟漪。
这么多年来，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他已经认定了是沈谧害死了他的母亲，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要再次彻底的调查当初那件事儿的细节。
他只知道照片是苏小媚拍的。
苏小媚一家子那时候还依附着沈家生活，照片落到沈谧的手里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母亲终究是我秦家的人，谁害死了她，都必须得付出代价。”秦老爷子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外公想要将秦家交到你手里，就不希望你有软肋。如果外公没猜错的话，沈漓鸢就是你的软肋。”
“如果事情真的是沈谧做的，外公希望你能有所决断。”
“若另有隐情……”秦老爷子笑了笑，“你跟沈漓鸢当初还是很有感情的，你也不比蓝家那小子差，外公很希望你能早日娶媳妇，给我生个曾外孙。”
江柏一阵愣怔，后来如何走出秦老爷子的书房都不知道。
被秦老爷子点燃的那团火，越烧越烈，直至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是啊，这么多年的煎熬，他或许潜意识里一直都在回避这件事儿，仿佛是心中有一个人能让他恨着，他才能减轻负疚感，才能努力的活着。
可若自己恨错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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